山东省东营市仙河镇,因有山有水有珍禽,被称为“神仙住的地方”,最适合人类居住。可随着东营港经济开发区的兴起,这座曾获“全国环境优美乡镇”的地方,却常被毒气缭绕。
2013年2月17日,一股刺鼻的气味再次袭来,数万人来不及疏散,出现不同程度中毒症状。困守小镇的居民称,17日下午以及深夜,有两拨毒气陆续来袭。“我只想快点逃离。”18日记者现场采访时,一名居民说。
18日,东营港管委会介入调查,向仙河镇居民公开致歉。
全城窒息 未知气体弥漫整个仙河镇
17日14:00,仙河镇遭遇了一波毒气侵袭。一股恶臭的气味由东北向西南蔓延。全城数万人不同程度中毒。
滨海医院急诊医生赵强轮休,在家中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。“是不是什么东西坏了,怎么那么臭?”以为有年货放坏了,他在厨房翻箱倒柜,找了半天没找到,臭气愈发浓烈起来。他随手推开窗户,本打算通风换气,却发现臭气来自外面。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,双眼发涩,头脑昏沉,家养的小狗也倒在地上,不停干呕。
察觉到空气中的“臭鸡蛋味”,家住幸福小区的王秀丽赶紧关紧了家中的门窗,拨打东营市市民服务热线和环保热线,询问仙河镇发生了什么事情,城里居民是否需要疏散。
期待的回复还没有出现,一个不速之客意外出现。15:00,一个陌生人找错门,敲响了王秀丽家的门。前去应门的她一开门,没设防地吸入一口毒气,当下感觉到双脚发软,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。关上门后,她嗓子发炎,直冒冷汗,恶心干呕,一度昏迷晕厥。
“不好!化工厂泄漏!”几乎在同一时间,察觉到这股臭气的仙河人,不由地呼吸一滞,心中警铃大作。仙河镇本就建在油田上面,是一个典型的现代石油矿区城镇,数万居民九成是石油职工或家属。凭空而来的臭气意味着什么,他们比一般老百姓更清楚,过量吸入可能造成神经麻痹,甚至造成呼吸麻痹而死亡。
14:00至17:00,未知气体弥漫在仙河镇上方,数万人没有防护,困守在城中,只能靠紧闭门窗,来抵挡毒气的侵袭。
亲历恐惧 就像闷在煤气罐里,没处躲藏
滨海医院是全镇唯一一家医院,理所当然地成了抵挡这场毒气遭遇战的重要阵地。“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,就像在一个煤气罐里,怎么都喘不上气来,躲也没处躲,藏也没处藏。”17日值班的医护人员回忆。
护士长刘桂光说,一听说仙河镇来毒气了,街上的人都赶紧回家了,医院值班人员却不能走,一个个硬着头皮坚守岗位。然而毒气无处不在,有效防护措施匮乏,医院只有最普通的口罩,医护人员用了个笨办法,一个人戴两个单口罩,中间夹一块刚扒开的橘子皮。
“我活了大半辈子了,闻过化工厂的毒气,但从没闻过这么浓的。别说普通口罩了,活性炭口罩恐怕都不行,其实橘子皮根本没用,吸入就是吸入了,跟闻味儿没关系,就是个心理安慰。我们都想跑啊,但不能离开,我们一走病人咋办。”她气息微弱地说。
记者了解到,17日到18日,滨海医院接诊了十余名病人,病因是吸入毒气不同程度中毒,同时,大批基础病的病人出现病情恶化,医院内科病房和输液室一度爆满。“来医院的是少数,大批的人就在家扛着。”急诊医生表示,病人症状多在呼吸系统,干咳,呕吐,流泪,头晕目眩,是硫化氢中毒症状,治疗并没有特效药,顶多就是输液消炎,服用维生素片喝水,加快有毒物质在体内的代谢。
“硫化氢危害很大,它会麻痹神经系统。有时候头发晕,感觉不出来什么,因此不易察觉,但伤害是永久的。医生心里清楚,但往往不好讲,家就在这里,说了有什么用呢?”
谁在肇事 东营港一石化企业违规
仙河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肇事元凶指向距仙河镇18公里的东营港经济开发区。17日下午,仙河镇熬过窒息的3小时,当天深夜,再度被这股呛人味道熏醒。有人在网上发帖询问是什么原因,“仙河吧”爆料称,事故原因是东营港一家化工企业毒气泄漏。
18日,东营市环保局证实,经查,造成仙河镇区域大气污染的原因是:东营港经济开发区内一企业——— 东营市亚通石化有限公司未经批准,擅自停产25万吨/年芳烃项目进行吹扫管线以及80万吨/年催化裂化项目工艺废气(含恶臭气体硫化氢)泄漏造成的。
相关负责人表示,17日16:00前后,现场执法人员找到泄漏点,已责令企业停止吹扫管线,堵住泄漏点。东营港开发区管委会发布,事发当日已召开紧急会议,由分管环保领导带队,盯守现场,督促企业切断废气产生源的阀门,并迅速用氮气稀释置换。
18日,记者探访看到,亚通石化办公区域已设卡,有工作人员阻拦记者入内。生产区域仍有刺鼻味道,两个烟囱冒着黑烟。知情人士透露,工厂负责人正被环保部门约谈。
稍晚时候,东营市环保局发布消息,已依法对东营市亚通石化有限公司立案查处:责令该企业立即停产整治;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》规定,对该企业顶格处罚共计10万元。环保局将对东营市亚通石化有限公司未采取有效应对措施消除污染,侵害人民群众环境权益、危害公共环境安全的行为,进一步调查取证,对达到移送相关部门条件的,依法移交,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。
政府致歉 神仙河不能变成化工沟
18日,这座小镇的毒气痕迹正在消散,空气中只残存一点臭鸡蛋的味道。不少仙河人的外套和心中留着更浓重的味道。“这一次排毒气是最严重的,但不是第一次了。这么说吧,仙河镇的365天,几乎100天能闻到味。我们的心情不是恐慌,而是绝望。”在医院输液的病患们说。
夜幕降临,刺鼻的气味在仙河镇的空气中弥漫。18日傍晚,济南时报记者实地感受到了这种气味。
“油田的孩子,油井打到哪,我们跟到哪。”仙河镇一位居民说,他是1984年从市区迁入当年建成的仙河镇,周围朋友都羡慕他,说这有山有水有珍禽,是“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”,是“神仙住的地方”,最适合人类居住,而随着东营港经济开发区兴起,这座曾获“全国环境优美乡镇”的地方常毒气缭绕,“这一次事件后,我只想快点逃离!不为我也得为孩子,这个地方不适合人类居住。”
东营市环保局相关人员闻言叹息。“群众有意见,我们非常理解。这件事情确实需要解决。”他告诉记者,在东营港建设初期,部分企业确实存在责任心不足的情况,偷排等恶意排放时有发生,目前环保部门已制定新标准,以环保的要求更严格筛选引入企业,同时加强即时检测监管能力。
18日下午,东营港管委会班子走访了泄漏事件群众反映较为强烈的仙河镇、桩西采油厂、海洋采油厂、孤东采油厂等。在仙河镇与部分群众和网民代表进行了现场座谈,说明情况并做好解释和安抚工作,并征求了对今后环保工作的意见。同时,管委会在“仙河吧”公布《关于亚通石化气体泄漏污染情况的说明》,并于18日晚在仙河电视台通过电视媒体向公众进一步说明情况并公开致歉。
看到道歉这一举动,仙河镇的人感受有点复杂。“这一次政府道歉了,这个姿态值得肯定,但损失确实造成了,而且毒气还存在着,光是道歉肯定远远不够。”
仙河镇地处黄河入海口,是东港经济开发区和黄河三角洲自然保护区交界地,工业与生态的博弈,仙河人亲身感受着,“以前海港是片荒地,野兔子遍地,野鸟飞来飞去,如今数量明显就少了。化工企业偷排毒气,神仙河快成化工沟了。你看这场毒气吧,宠物狗都抽搐了,保护区的动物能活吗,人能健康吗?道歉不是最重要的,关键是治理措施。”一名居民说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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